在俄乌冲突影响下，全球能源市场正变得愈发畸形。
从当地时间8月11日开始，欧盟对俄罗斯煤炭禁运正式生效，但能源危机下煤炭需求却有增无减，欧盟的举动进一步推升了全球能源成本。在禁令生效前，欧洲、美国、澳大利亚等地区的煤炭价格就已经纷纷刷新历史新高，并进一步传导到电价，法国、德国等国电价也刷新历史纪录。
国际能源署(IEA)在8月发布的煤炭市场报告中预计，全球煤炭消耗量或将反弹至2013年的创纪录水平，明年煤炭需求可能会进一步刷新历史新高。在煤炭消耗量急剧上升之际，全球二氧化碳排放量也将出现绝对增长。
基联云首席研究员张竹然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分析称，在新能源行业发展迅速的今天，全球各国对于煤炭这种传统能源的需求不减反增，印证了在新能源发展的同时世界其实也离不开传统能源，甚至对于传统能源的依赖更甚。与此同时，煤炭需求的增长会进一步加剧碳排放，这与欧洲乃至全球努力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的目标背道而驰。
欧盟对俄煤炭禁运正式生效
今年4月，欧盟决定对俄罗斯实施煤炭禁运，欧盟最初提出给成员国90天过渡期，但在德国等国要求下延长至120天，过渡期已经于当地时间8月10日午夜期满结束，禁运从8月11日开始正式生效。
需要注意的是，对俄煤炭禁运是欧盟第五轮对俄制裁系列措施之一，也是俄乌冲突发生以来欧盟首次针对俄罗斯能源实施制裁。
而在煤炭禁令生效前，欧盟就已经提前大举囤货。今年3月至5月，欧盟成员国从俄罗斯进口的煤炭比去年同期增加了28%，在三个月的时间里，欧盟从俄罗斯进口了2940万吨煤炭，以美元计价货值为93亿美元，平均价格约为每吨317美元，而去年同期价格仅为每吨105美元。此外，欧盟以往每年进口的煤炭45%来自俄罗斯，总值大约44亿美元左右，而今年仅三个月就花了93亿美元。
欧盟的煤炭禁运已经引发了一系列恶果，加剧了全球范围内煤炭供应紧张、煤价飙升。随着全球煤炭和天然气供应紧张状况持续升级，发电企业也开始争先恐后地囤积燃料。
目前，欧盟正加大力度从南非等国采购煤炭，希望弥补市场空缺。但欧盟内部普遍认为，尽管可从其他国家和地区进口煤炭，但成本将上涨，对俄煤炭禁运还意味着欧盟地区将面对电价上涨。
约翰内斯堡大学非中研究中心主任孟大为表示，去年欧洲国家已经完全削减了从南非的煤炭进口，荷兰等国对南非的煤炭贸易几乎为零。但在今年的前5个月，我们突然看到这些国家从南非购买了大量的煤炭。
孟大为表示，发达国家要求其他国家减少煤炭的使用，而他们自己现在却这样做，应该停止实行双重标准。
在禁运俄罗斯煤炭后，欧盟将面临更加复杂的境地。瑞银分析师迈尔斯·奥尔索普表示，欧洲能否找到足够的能源来取代俄罗斯煤炭进口，这需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。此外，用煤炭来填补天然气等能源缺口本身也具有很大的挑战性。
各国对煤炭的胃口不减反增
面对全球能源供应紧俏的局面，众多国家争先恐后地储备传统能源，对煤炭的需求不减反增，限制碳排放量已经退居次要位置。包括德国、奥地利、荷兰和意大利在内的众多欧洲国家纷纷表示将重启燃煤电厂，以此减少天然气消费量。
而俄罗斯煤炭禁运则是让欧盟各国的处境雪上加霜。例如，由于欧盟禁止进口俄罗斯煤炭，这让严重依赖煤炭的波兰面临严重的短缺，国内的煤炭生产难以满足冬季居民的燃煤需求。
因此波兰总理马特乌什·莫拉维茨基下令两家国有企业在10月底前采购450万吨煤炭保障居民需求，现在波兰正在哥伦比亚、澳大利亚和南非寻找煤炭资源，以取代俄罗斯煤炭。
道达尔首席执行官Patrick Pouyanne表示，随着天然气价格飙升，煤炭再度备受青睐，这对实现能源转型的目标显然产生了不利影响。“用天然气取代煤炭有利于应对气候变化，但要做到这一点，我们首先需要降低价格。煤炭如今已经成为了市场上最佳选择，比所有其他能源都便宜。”
与此类似的是，IEA认为，欧洲煤炭需求持续飙升的核心是天然气短缺，是由电力部门的需求推动的。俄乌冲突之后天然气供给短缺，并且价格出现了大幅飙升，欧洲越来越多地使用煤炭来替代天然气。此外，欧洲对于俄罗斯煤炭的抵制，也进一步助推了煤炭价格的上行。
当然，对煤炭的旺盛需求不仅仅是在欧洲。由于担心出现能源短缺，美国联合能源公司旗下的Edgewater燃煤电厂8月10日宣布，将继续运营到2025年年中，而不是按原计划在今年关闭工厂，近期至少有五家燃煤电厂公布了类似的计划。
在日本，全球大宗商品贸易巨头嘉能可7月以高价向日本最大钢铁公司新日铁(Nippon Steel Corp.)供应煤炭，这项截至明年3月的煤炭供应协议的采购价为每吨375美元，是去年类似协议的三倍。去年6月份，日本东北电力公司与嘉能可达成的2021-2022财年动力煤年度合同价仅为109.97美元/吨。
能源转型暂时“开倒车”、长期或仍将加速
煤炭被认为是“最肮脏的化石能源”，燃烧时释放的二氧化碳比任何其他化石燃料都多，它还会释放氮氧化物和二氧化硫，会严重污染环境，并损害人类的健康。
尽管如此，面临数十年未见的能源危机，能源安全成了当下各国关注的焦点，煤炭仍将继续发挥重要作用，德国、意大利、奥地利和荷兰等国纷纷表示，燃煤电厂可以帮助欧洲大陆度过危机。
中银国际环球商品市场策略主管傅晓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，短期内，欧洲迫切要解决的问题是降低对俄罗斯能源供应的依赖度，增加煤炭需求可以有效地降低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，也是为了防止能源供应突然中断。
在全球能源市场动荡不安之际，清洁能源和化石能源两头都需要发力。危机加速了对清洁能源的支出，同时出于对能源安全的担忧，危机也促使恢复了对化石燃料的投资。IEA发布的年度《世界能源投资报告》显示，今年全球清洁能源投资预计将超过1.4万亿美元，占总能源投资增长的近四分之三。与此同时，由于能源供应方面的压力扩大，全球煤炭供应方面的投资将同比增长10%。
尽管短期内全球能源转型开起倒车，但后续转型步伐或仍将加速。傅晓表示，从长期来看，欧洲仍在加速能源转型步伐。今年5月，欧盟推出了REPowerEU方案，其中涉及2100亿欧元的额外投资规模，用于在2027年结束对俄罗斯能源供应的依赖以及加速欧盟能源转型的步伐。按照欧盟在2021年7月批准的“Fit for 55”减排方案，到2030年，欧盟天然气需求将会下降1160亿立方米。
Agora能源转型论坛(Agora Energiewende)中国事务高级顾问、国际能源署中国合作部原主任涂建军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分析称，为了改善供应紧张局面、确保能源安全，燃煤发电已经成为欧盟不得不采取的选项。短期来看，欧盟能源转型出现了反复和走回头路的现象。但中长期欧盟对清洁能源转型的决心和力度是加大的，未来对风电、太阳能、氢能、储能、节能等领域的投资都会进一步增强。
在这场数十年未见的能源危机中，欧洲正处于风暴中心，极端天气导致欧洲水力和核电发电量锐减，煤炭、天然气等传统能源又因国际局势而供不应求。能源危机如何演变仍存在不确定性，但可以预见的是，未来能源转型的道路仍将挑战重重。
（文章来源：21世纪经济报道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