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长江:版画市场未来可期

   2018-09-02 21

  吴长江,1954年生于天津,1982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。现任中国美术家协会分党组书记、常务副主席,中央美术学院教授,中国西藏文化保护与发展协会常务理事;曾任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主任、中国版画家协会常务理事。

  其作品收藏于中国美术馆、大英博物馆等多家艺术机构,在国内外举办个人展20余次,出版个人画集17册、学术著作20余种,荣获“挪威国际版画展评委会奖”、“80—90年代优秀版画家‘鲁迅版画奖’”等多个奖项。

  略微花白的头发,沉稳温和的神情,不紧不慢的谈吐,谦谦君子的恬淡在吴长江先生周身氤氲开,一丝一缕。见到先生的时候,他正忙着筹备美代会,从繁琐的行政事务中抬起头来,看看窗外,他很乐于在北京最美的秋季,谈谈他以之安身立命的一生所爱。

  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吴长江先生是一位涉猎广泛的美术家,素描严谨、速写写意、版画细腻、水彩鲜活。说起版画收藏,他既感慨于早年恩师们的自甘清贫,也欣慰于如今版画市场的逐渐升温。对于良莠不齐的艺术品市场,他力主艺术家不应迎合。在他眼里,美术家应该和市场保持刚刚好的距离,道行够了,升值自然水到渠成。

  《艺术品鉴》杂志:吴先生,您绘画手法多样,尤其是版画方面的专家。在您看来,相比于其他绘画形式,版画有哪些特别之处?

  吴长江:版画呈现给观众的是一个完整的艺术品,画在版子上还不算,还要把它做好版,印出来,印在纸上的才是最终作品。因而,版画可以限量印制,有附属性的特点。

  因为附属性,它携带方便,在欧洲的博物馆收藏的中国现当代美术品里,版画最多。比如,现在巴黎有个展览,我把版画卷个卷儿、提个画夹就过去了;而其他绘画作品携带相对较难,比如国画要托表、装框,油画不能折叠。这也是为什么在国际上,版画展非常受欢迎的原因。

  但另一方面,因为其附属性,很多人认为,版画是艺术品的附属品;而且一张原版可以印制出多份版画,不具备唯一性,因而不珍贵。不仅中国人,很多外国人都对版画持有这种“偏见”。

  《艺术品鉴》杂志:类似这样的“偏见”似乎还不少,我认识一位收藏家,觉得版画工艺太简单。

  吴长江:对,误解很多,很多人以为版画就是木刻,很粗放,仅有黑白色。但实际上,版画有石版、铜版、丝网版等各种新技术。如铜版画,在中国已经有三四百年历史了,乾隆时期的《平定准格尔回部得胜图》就刻成了铜版画组画,当时还采用了中西合璧的做法:由法国的刻板工作室刻版,中国的宫廷画师画稿共同完成。

  吴长江:我是1954年生人,上个世纪中后期,国内还没有明显的艺术市场的概念。那会儿,有外国友人来旅游,在饭店、商店看到墙上挂着的国画,喜欢的买一两幅,这就是那会儿的艺术市场。这还仅限于国画,其他类型的画作一般都没有这种“得宠”的机会。

  我在中央美院求学时主修版画,我的老师李桦先生那一代版画家,几乎没有什么艺术品交易。偶尔有人买一张版画,给少量钱;当然,今日不同往昔,现在,他们的作品都很有影响,也很值钱。比如,2012年3月春拍,李桦先生的版画《挣扎》就以6万元落槌。

  上世纪90年代的时候,我在日本办版画展,有一位日本公务员很喜欢其中一幅作品,很想买。他夫人就在旁边说,那你原计划下个月的旅游恐怕就去不了了。我无意中路过,听到他们的对话,很感动——真心喜欢,就算节衣缩食、消减其他开支,也要买这个艺术品。

  我感觉,中国这几年跟那会儿日本的情况有点像,艺术市场逐渐暖起来,有很多美术家的作品经常展览、上拍,被收藏家收藏,大众的艺术热情也进步不小。版画市场,很有潜力。

  现在市场上,具象的版画比较受欢迎,还有套色的。袁庆禄的作品流行十几年了,非常好,收藏价值比较高,很受欢迎;老一辈版画家,有文献价值的,也受欢迎,比如古元、李桦、彦涵等大家,这些人的作品不仅仅是一张版画,也代表了美术发展的历史。古元先生的作品一张十几万,都很普遍,因为古元先生的作品都是时代的经典,而且存世很少;李桦先生的作品也是。欧洲、美国的博物馆热衷收藏中国抗战时期的版画,那些也很珍贵,因为很有历史感。

  此外,像陈琦等人做的那种大型版画,收藏价值也很高,肯定上万。那些作品像壁立的书架那么大,完全水印木刻,很震撼。

  《艺术品鉴》杂志:您印象中,上一个版画热潮是什么时候?又是什么时候消退的?

  吴长江:上世纪80年代,是版画艺术创作的一个高峰,甚至引领美术界;上世纪90年代渐趋平静,像黑龙江版画家群体、云南版画家群体,慢慢退出舞台,群体也不那么集中了。那个时候,有很多版画家都转行去画油画了。

  现在,则是版画创作的又一个上升期。有一个有意思的现象,越来越多别的类别的画家,油画家、国画家也参与到版画创作中来,把自己的作品用版画的形式印出来。这可能就与版画市场渐热有关。现在,从事版画鉴定、收藏的人也多起来了,我知道,南京有一群专门收藏版画的人,很着迷,很懂行。中国美术馆、广东美术馆版画藏品比较多,很多很不错。越来越多的美术馆在加大版画的收藏力度,虽然还不是很完善,但未来可期。

  吴长江:国内版画收藏市场的成熟程度与国际水准还有一定差距。比如,我们的近邻日本,有收藏版画的传统,日本的传统建筑很适合装饰版画,而且,日本的浮世绘已有几百年的历史,有助于民众欣赏版画,普及基本的版画审美。在西班牙,以毕加索为代表,版画普及度非常高,市场非常大。

  相比之下,咱们的市场还不够大,国内老百姓对版画的认识还很不够,甚至咱们的公共机构收藏版画都很少。过去,四川省美术馆等艺术机构收藏中央美院版画家的作品都靠捐赠,老前辈们带头,年轻版画家跟上,也不付任何费用。

  在国外,一位画家一辈子可能只有几个朋友收藏他的作品,跟踪他的创作。中国的收藏市场有很多投机成分,大多数人以此投资,求升值,他不看艺术价值,看的是画家的社会地位、头衔,这里面有很多泡沫。

  现在比过去好多了,各地争相举办版画展览,有一些私人收藏家也多起来了,有不少版画展,或者在全国美展上,收藏版画需付费,从五六千到上万,各个档次都有。

  实际上,我觉得,现在缺乏一种系统地把艺术家介绍给收藏家的方式,艺术市场上没有一个总体规划,经验还比较少。

  很多人也建议美协做一些引导艺术市场的事情,我们也希望能介入,但收藏市场比较复杂,利益错综、真伪难辨,工作很难展开,但我们以后会给予更多关注。

  《艺术品鉴》杂志:有评论家认为,我国版画家在国际上的影响力被低估了,远未达到应有的高度,这是为什么呢?

  吴长江:我同意这个说法,中国有很多版画,应该多拿到国际上去,让别人看到。但咱们的策展能力还有待提高,应该有计划地推介一些画家、作品,比如说,把中国近百年来有影响力的作品都拿到欧美巡展,影响力肯定会特别大。

  《艺术品鉴》杂志:作为版画界的盛事,观澜国际版画展今年已经举办第四届了,您觉得有什么变化吗?

  吴长江:细看这几届版画展,你就会发现,国内的版画创作很有进展。一开始,中国的作品相对粗糙一些;到今年这一届,年轻的版画家成长起来,他们很多人是刚毕业于各大院校,作品很精致,有国外版画家的影子,这令人印象深刻。而且在题材上,现代年轻人关注的,不仅仅是生活的表层,有更多具象、抽象的表达,表现空间更大了。

  再就是,在如今版画创作中,版画家们要注意,借鉴国外已经做得很好了的方面,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吸收还应加强,这一方面还有继续挖掘的空间。

  《艺术品鉴》杂志:我注意到,您的作品是2000年开始进入拍卖市场的。最近一幅是今年3月,您的《青藏高原》以28,000元成交;最高纪录则是,2012年1月,您的作品《牧童和牛》以103,500元的成交价成交,您参与拍卖活动多吗?

  吴长江:那真不多,印象里只参加过两次,平时太忙了。说实话我也不了解我作品的“行情”,因为不关注,我更专注于创作。我们这一代画家,似乎与市场都有一定距离。早前作的画,可能在展览上售出了,可能送人了,有的捐赠给地方了,对他们的下落我都没有费心去跟踪。上拍了?被谁收藏了?我也都不是很关注。

  《艺术品鉴》杂志:您的版画绝大部分以西藏为主题,看来您对西藏情有独钟。近些年,西藏题材在艺术市场上似乎很火热。

  吴长江:是的,我的作品几乎都与西藏有关。西藏当地人充满信仰的力量,经常带给我心灵上的震撼,我喜欢用版画传递这份感动。甚至,因为长期在西藏作画,受强紫外线“摧残”,我的右眼出现了白斑。

  一方面,藏族当地美术家关注传统,从藏族传统绘画的唐卡、壁画中吸取元素,开始画新的布画艺术,这方面进步很大;另一方面,外地艺术家去画西藏,简直可以说绵延不断,不断有人去,不断有人画,创作了不少好作品。这些作品不仅在国内流行,在欧美也很受欢迎。

  吴长江:年轻画家里,比如于晓东,画作比较多,也比较有影响;早一些的,有艾轩、谢东明,当然,陈丹青是代表性的。

  《艺术品鉴》杂志:有评论家认为,一幅好的画作应该融汇学术性、艺术性、市场性三个因素,您同意吗?您如何看待它们的关系?

  吴长江:有一定道理。这三者中,艺术性排第一,市场性最不重要。我觉得,一个画家,他的艺术学习、艺术创作,所有这些艺术精力,其实是无法跟市场结合的。如果一个画家始终紧跟市场的风向,投其所好,那他很难达到很高的艺术造诣,最终也产生不了多大的影响力,这不仅指艺术上的影响力,也包括市场上的影响力。

  如果研究一下中外美术发展的历史和那些进入博物馆的艺术品,你就会发现,好作品肯定不是迎合跟风,顶多就是委托创造。比如,教皇委托米开朗基罗装饰西斯廷礼拜堂,或国王委托定制一幅肖像、骑马像、家族群像等。而且一般来说,委托创作的作品都没有画家自主创作的作品好。我旅居西班牙的时候,看了不少格雅的作品,他最感人的画作是什么?是对普通人、底层人的关注,画村民们喝醉酒了在一起打闹、画他们踩高跷。格雅受委托画的那些宫廷群像,就远没有他的底层写生精彩。韦拉斯科·维塔利也是这样,他画盲童、侏儒,十分感染人。

  在我心里,一个好的画家应该是比较单纯的,能与市场自觉保持刚刚好的距离。像老一辈画家钱松喦、李可染、宋文治先生创作的那些作品;包括上世纪七八十年代,姚有多、卢晨先生的作品,都充满单纯的意趣。我对他们的作品最深的印象,就是朴实,里面寄托着画家的情感,也流露着不俗的功力,现在看来非常亲切。反倒是,现在经常被市场鼓噪的,号称雄踞那些排名榜榜首的东西,感动少些。

  《艺术品鉴》杂志:但历史环境不同了,在这样一个经济社会,美术家与艺术市场“绝缘”恐怕也不太可能吧?

  吴长江:的确,社会进步了,美术家的创作需求、生活需求也高了。这很好,毕竟我们不是生活在世外桃源,每天光喝粥就可以。但是,问题在于,不少人削尖脑袋迎合市场,粗制滥造,甚至作假,这个是要不得的。单纯是一种坚持艺术追求的态度,不迎合市场不代表排斥市场。我主要强调美术家应保证创作的质量,不媚俗,不粗制滥造。因为,虽然艺术品的市场行为可能很快就钱货两清了,但之后还有一个社会流传的问题。艺术品的高下贵贱,时间自有答案。若因眼前蝇头小利耽误毕生艺术造诣,这就很遗憾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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